他弯下腰,要背赵知与。
“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,我自己走吧。”赵知与说。
冯谁保持着半蹲的姿势,坚持道:“上来。”
赵知与犹豫了会儿,还是顺从了。
冯谁背起赵知与,走了另一条路,树要少些,有长满野草鲜花的空地和小水潭不时出现。
赵知与一路上除了给冯谁擦汗,就是收紧核心,暗暗用力想减轻冯谁负担。
“放松。”冯谁跟他说。
“噢。”赵知与心疼地问冯谁,“我好重的,是不是很累呀?”
“不累。”冯谁说,“背着你很开心,一点都不累。”
赵知与于是笑了,笑声如同檐下的风铃。
冯谁背着赵知与出了森林,来到停放摩托车的地方。
放下赵知与的时候,他有些恍惚,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居然这么快就走完了。
回到学校附近,张正和阿布已经在原地等着了,看着赵知与坐在摩托车后座,搂着冯谁腰亲密的模样,张正整张脸都扭曲了。
赵知与下车后,被张正一把拉了过去:“快点啊祖宗,再迟就露馅了。”
冯谁趴在摩托车方向盘上,看着赵知与边走边回头,朝他做了个口型。
暮色四合,街灯陆续亮起,风里有股木棉花的香味。
冯谁看着赵知与的背影,看了很久,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,他才收回目光。
回到别墅时,赵知与还没回来。
冯谁洗完澡,擦头发时手机铃响起,他连忙拿起。
来电人是徐燕然。
冯谁下意识想挂掉,但鬼使神差地,居然点了接听键。
“……小谁?”那边似乎没想到他接了,喜极而泣叫了一声。
“嗯。”冯谁说。
徐燕然哭了一会,才说:“小谁,我听奶奶说你没在读大学,怎么没跟妈妈说呢?没钱的话妈妈可以想办法,你那么聪明一个孩子,都怪我……”
“不怪你。”冯谁把手机换了只手,打开小冰箱拿里边的药,“我自己不想读了。”
那边又哭了起来:“是妈妈害了你。”
“不怪你。”冯谁有些心烦地重复道,“是他的错。”
“可你还是不肯原谅妈妈是吗?这么多年……妈妈连你长成什么样子,在哪里都不知道,妈妈心里……”
冯谁剥出药片,干咽了下去:“我现在挺好的,老方病也治了。我在给有钱人家做保镖,主人对我很好,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,工资也可观……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!”徐燕然哭了出来,“那种工作哪有你说得轻松!妈妈虽然无知但好歹在社会上撞了这么些年,你骗得了奶奶,怎么骗得过我……都是我的错!你明明那么聪明,那么懂事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药片溶解后有股怪味泛上来,冯谁喝了口水,“我说了,不怪你。我不怪你,老方也不怪你,当年你走了,我跟老方都为你高兴。今天也是。”
徐燕然压抑着哽咽:“可是为什么……”
“我不能原谅的,”冯谁看向窗外,长风掠海而来,吹得脸上一片冰凉,“是你不曾相信我。”
冯谁说完,没再等徐燕然开口,挂断了电话。
冯谁这天晚上也没能等回赵知与。
大概在外边哪里住了,赵家的房产不止这处。
也可能是睡在朋友家里。
伤口疼起来时,冯谁才惊觉自己的处境。
他居然像个怨妇一样站在窗口,捕捉山道上闪过的每一片灯光。
过尽千帆皆不是吗?
冯谁摇摇头,走出房间,上了三楼。
赵成胤让他进去后,仍在跟电话里的人讲话,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:“……给他办个展,场地借美术馆的,用我的名义把上次那几位老师都请过来撑场子,他的画有那种摄人心魄的东西,只要长了眼睛的就看得出来……”
冯谁坐在了对面:“我是宏海精密集团的老总李卫中派过来的卧底。”
赵成胤又说了几句,才终于反应过来似地,声音戛然而止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