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怕陆炡的?
眼前又浮现那晚在遗体美容室拥抱的画面,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细微疼痛。
而这次,身边没再有震动的洗衣机。
廖雪鸣把手里的花塞到陶静怀里,蹲在地上紧攥胸口的衣服,绝望道:“静姐,最近不要再提他了。”
“谁,陆检吗?”
“别说——”
“还说不怕。”陶静没忍住笑出声,低头看他,“至于这么夸张吗?”
而廖雪鸣真的没有和她开玩笑,陷入深深的忧虑中。
他好像生病了。
得了一种想到陆炡就会心脏不舒服的病。
虽然症状短暂,对日常生活几乎没有影响。为了安全健康考量,避免见到陆炡,他决定不去聚餐。
转眼到了周六,廖雪鸣从早上磨蹭到午休,终于鼓起勇气去给马主任告假。
抬手要敲门时,猝不及防地被手机响铃吓了一跳。看到来电显示时是陆检察官时,吓了两跳。
手机铃声惊动了午休的主任,他打开窗户探出头,看到是廖雪鸣,嚷道:“你小子大中午不睡觉,鬼鬼祟祟在这干嘛呢?”
廖雪鸣捧着个烫手山芋,吞吞吐吐没说出个一二三。
铃声还在继续,马主任双眼50的视力,一眼看到屏幕上是“陆检察官”。急得差点没从防盗窗钻出来,挥手:“愣着干什么,接啊!”
廖雪名只好接了电话,还被迫开了免提。
“尾号4747,怎么才接电话。”
劣质听筒使检察官的声音带了些磁性,语气略有不满,但心情似乎不错:“又和你那些‘朋友’在一起呢?”
廖雪鸣一边承受领导密切注视,一边忍耐心脏不适,小声回答:“没、没有”
“今天晚上的工作聚餐,接到通知了?”
他应声,紧接着听见对方说:“你去不去?”
“我、我不——”否定词的音节还没说全,就收到了来自马主任威胁的眼神。
他指了指西南方向,意思那里是太平间,太平间里面是停尸房,停尸房存着维纳斯和路易十六的遗体。
廖雪鸣只能改口,蔫巴巴道:“去的。”
对面安静片刻,低声问:“怎么又要哭?”
这话让马主任和廖雪鸣都愣了愣。
主任心想这陆检冷不丁地问这么一句,咋感觉有点奇怪?
难不成这小子是不是在跟前老说他坏话,让检察官认为自己是个没人性的上级,动不动把职工骂哭?!
而廖雪鸣心想他怎么听出来的,他是真的想哭了。
双方短暂沉默过后,听见对方说:“下午五点,墓园门口等着,我去接你。”
便结束了通话。
不到四点半,廖雪鸣已经坐在墓园大门旁的椅子上等候。
马主任不仅准许他提前一个点下班,还嘱咐在陆炡面前替他美言几句。生怕下属忘记,特意写了纸条揣到他兜里。
煎熬地等待陆炡来接,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极长。
廖雪鸣深深地呼了口气,松松颈间的领巾。心想自己真该去医院挂个号了,好像病得越来越厉害。
此时身后传来小孩哭闹声,廖雪鸣循声看去。
见一位三四岁的小男孩,哭得张着大嘴,指着松树上的小松鼠,喊着要。找小石子去扔,旁边的妈妈怎样说好话都没用。
不忍心看小动物遭殃,又不想让小孩哭。
思忖半晌,廖雪名捡起脚边未燃过的金纸钱,一分为二。
一半叠了个金元宝,另一半叠了个小青蛙,给小朋友送了过去。
小男孩果然不再哭,而妈妈气急败坏地把东西扔在地上,使劲跺了跺,拽着孩子的胳膊边走边骂:“哪来的神经病,真是晦气”
廖雪鸣迟钝地挠挠后脑勺,俯身捡起叠纸,忽然听见愉悦的笑。
他仰头,与前面两三米远的男人对视,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,金箔纸钱发出细碎声响。

